铁皮屋顶被晒得发烫。
为了省电,心宜白天拖我去商场蹭冷气直播,晚上就蹲在楼道配电箱前捣鼓。
她回来时T恤后背湿透,指尖沾着灰,我把凉白开推过去,她没接,先掏出一个嗡嗡响的旧路由器:“看,把楼上宽带分了一半过来,今晚肯定不卡了。”
直播还是卡。屏幕右上角的在线人数跳两下,就瘫着不动了。
“这个月电费咱没花一分,”她蹲在插线板前,手里的电工胶布缠了又缠,一台旧风扇的头被她拧了下来,
“但咱有风。”她说着,把风扇对准我。那风是热的,带着电机运转的嗡鸣。
“宜宝,为啥总弄这些?”我问。
“因为得让你播下去呀。”她头也不抬,声音闷闷的,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滴。
她顿了顿,忽然咧嘴一笑,汗珠在鼻尖亮晶晶的:
“拉姐,等你火了,就让那个什么林深来给你当洗脚婢,天天伺候你。她那双弹钢琴的小白手,就该给你
捏
脚。”
我噗嗤笑了,屏幕光映着她油腻的刘海和认真的眼睛。
“真的!”她靠过来,身上有股汗味、金属味和灰尘混合的气息,
“等你有七十万粉,不,一百万粉。咱就租个大房子,装她M的八个空调,二十四小时开着,盖棉被吹!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咱就躺沙发上,指挥她:‘林深,洗脚水是会自己到姐的脚下吗?’”
她学着我直播时怼人的语气,夸张地挥着手,“再去,把冰箱里偷……啊不是,买来的西瓜给姐抱过来!”
那台旧风扇是我们唯一的奢侈——如果从楼道垃圾堆边捡回来,又被心宜妙手接上偷来的电,勉强算数的话。
扇叶搅动着闷热的空气,也搅动着那个摇摇欲坠的梦。
“我真的可以吗?”热气蒸得我有点发昏。
“我姐思诺说了,偷电是技术,偷人是艺术。”心宜拍了拍我的肩膀,手掌也是汗津津的。
“刚好我是电工,拉姐你是艺术生。”她眼神狡黠,像个得手的小贼。
“艺术生偷点粉丝怎么了?只管蹭林深的热度!”
我把汗湿的胳膊伸到偷来的风扇前,偷来的电流驱动着偷来的风,烘着皮肤,带不起多少凉意,却固执地证明着某种存在。
在那个由老旧电路、蹭来的信号、嗡嗡作响的风扇和庞大野心支撑起的闷热夏夜,我们共享着同一片被窃取的、微弱的热风。
并坚信着,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里,会有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,正等着在二十六度的冷气房里,为我们端来洗脚水。